❶ 你們覺得「金風玉露一相逢,便勝卻人間無數。」這句詩除了形容,,
「金風玉露一相逢,便勝卻人間無數」:除了形容了一對久別的情侶金風玉露之夜,碧落銀河之畔相會了,這美好的一刻,就抵得上人間千遍萬遍的相會,也歌頌了一種理想的聖潔而永恆的愛情。
同時還另有深意,詞人把這次珍貴的相會映襯於金風玉露、冰清玉潔的背景之下,顯示出這種愛情的高尚純潔和超凡脫俗。
出自宋代秦觀詩作《鵲橋仙·纖雲弄巧》。
【原文】
《鵲橋仙》
纖雲弄巧,飛星傳恨,銀漢迢迢暗度。
金風玉露一相逢,便勝卻人間無數。
柔情似水,佳期如夢,忍顧鵲橋歸路。
兩情若是久長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。
【白話譯文】
纖薄的雲彩在天空中變幻多端,天上的流星傳遞著相思的愁怨,遙遠無垠的銀河今夜我悄悄渡過。在秋風白露的七夕相會,就勝過塵世間那些長相廝守卻貌合神離的夫妻。
繾綣的柔情像流水般綿綿不斷,重逢的約會如夢影般縹緲虛幻,分別之時不忍去看那鵲橋路。只要兩情至死不渝,又何必貪求卿卿我我的朝歡暮樂呢。
【注釋】
鵲橋仙詞牌名,又名「鵲橋仙令」「金風玉露相逢曲」等。雙調五十六字,上下片各兩仄韻,一韻到底。上下片首兩句要求對仗。
纖雲輕盈的雲彩。
弄巧指雲彩在空中幻化成各種巧妙的花樣。
飛星流星。一說指牽牛、織女二星。
銀漢銀河。
迢迢遙遠的樣子。
暗度悄悄渡過。
金風玉露指秋風白露。李商隱《辛未七夕》:「恐是仙家好別離,故教迢遞作佳期。由來碧落銀河畔,可要金風玉露時。」
忍顧怎忍回頭看。
朝朝暮暮指朝夕相聚。語出宋玉《高唐賦》。
【作品賞析】
詞一開始即寫「纖雲弄巧」,輕柔多姿的雲彩,變化出許多優美巧妙的圖案,顯示出織女的手藝何其精巧絕倫。可是,這樣美好的人兒,卻不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共同過美好的生活。「飛星傳恨」,那些閃亮的星星彷彿都傳遞著他們的離愁別恨,正飛馳長空。接著寫織女渡銀河。
秦觀卻寫道:」銀漢迢迢暗渡「,以」迢迢「二字形容銀河的遼闊,牛女相距之遙遠。這樣一改,感情深沉了,突出了相思之苦。迢迢銀河水,把兩個相愛的人隔開,相見多麼不容易!」暗渡「二字既點」七夕「題意,同時緊扣一個」恨「字,他們踽踽宵行,千里迢迢來相會。
接下來詞人宕開筆墨,以富有感情色彩的議論贊嘆道:「金風玉露一相逢,便勝卻人間無數!」一對久別的情侶金風玉露之夜,碧落銀河之畔相會了,這美好的一刻,就抵得上人間千遍萬遍的相會。
總觀全詞,每片前三句皆為寫景抒情,後兩句均作議論。這些議論,自由流暢,通俗易懂,卻又顯得婉約蘊藉,餘味無窮。
【作者簡介】
秦觀(1049—1100),北宋詞人。字少游,一字太虛,號邗溝居士,學者稱淮海先生。揚州高郵(今屬江蘇)人。曾任秘書省正字、國史院編修官等職。因政治上傾向於舊黨,被目為元祐黨人,紹聖(宋哲宗年號,1094—1098)後貶謫。文辭為蘇軾所賞識,為「蘇門四學士」之一。工詩詞,詞多寫男女情愛,也頗有感傷身世之作,風格委婉含蓄,清麗雅淡。詩風與詞相近。有《淮海集》40卷、《淮海居士長短句》(又名《淮海詞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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該劇於2021年3月1日在泰國GMMOne台播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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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婉通夫人》是由SantSrikaewlaw執導,黛薇卡·霍內、納瓦·君拉納拉、查克利·彥納姆主演的泰國古裝電視劇。共16集。該劇於2021年3月1日在泰國GMMOne台播出。該劇改編自泰國文學《昆昌昆平》。Wanthong是故事中的人物,一開始是一個重要角色,後來捲入兩個男人之間並以悲劇告終的美麗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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❽ 唐家三少所有小說的老婆
《生肖守護神》
海如月,小說女主角,生肖十二守護者之一龍,是僅次於齊岳的生肖守護者中的最強者。齊岳的女朋友,生性冷酷,典型生活女強人,但對齊岳百依百順,在齊岳離隊期間一直是隊里的領導者。
姬明明,小說女主角,生肖十二守護者之一雞,是僅次於海如月的主戰者。齊岳的女朋友,生性活潑可人,起父姬長明為炎黃國的上將,後期幫過齊岳不少忙。
雪女,小說女主角,為帝心雪蓮化為人身而成。前期無名,後期出場很多,原為炎黃魂中的雪魂,性格怪異。在齊岳和聞婷的情感支持下逐漸恢復正常,之前與齊岳的關系為父女,後為齊岳的女朋友,與海如月類似,對外人性格冰冷,對齊岳百依百順。其父 帝心雪蓮王 曾代替雪女救回齊岳一命。
聞婷,小說女配角,出場不多,前期為巨獸活舍利,後為救齊岳無怨與其身體融合。是為齊岳吃苦最多的女朋友,也是讓齊岳感覺最虧欠的女友,也成了齊岳之後變為強者的強大動力。
陸殤冰,小說女配角,前期出場較多,身份為西方黑暗議會的豹女,在炎黃共和國執行秘密任務,常與齊岳處於敵對關系,後期為齊岳的女朋友。生性狂野,身材火暴,對齊岳百依百順。
植物魂,小說女配角,原是炎黃魂中人,前期曾與齊岳共赴太陽國救回博士管平,後為答謝齊岳的幫助,離開炎黃魂與其一起面對困難,為齊岳最後一個確定了女友關系的女人。
《冰火魔廚》
主角:融念冰
主角夫人:鳳女 藍晨 龍靈 洛柔 卡奧 天香 木晶 貓貓
一、龍靈:念冰八美中的配角,雖然出場較早。
這是一典型的賢妻形象。如果讓男人在八美中選老婆,注意,是
選老婆,我相信,絕大多數男人會選中龍靈,小三也是如此!龍靈的形象,是小三心中老婆最佳形象之美化與升華。龍靈沒有靚到極點,長相上不如鳳女等人,她的戰鬥力也是中庸,在人多的場合從不出風頭(在自己老公面前出什麼風頭啊,誰不知道誰啊,出風頭是情人的工作),但她堅忍,她賢惠,她為了念冰的感受能做出最大的付出,她有著鳳女等人沒有的生活經驗。什麼是生活經驗?不是你活著就有生活經驗,看看其它七美女吧,不是在與世隔絕的地方修煉,就是出身名門忘族,甚至是真神。雖然開場時念冰並不愛龍靈,但念冰的心理是受小三淺意識支配的,最終接受龍靈是再正常不過的,只有傻子才不接受。所以:龍靈——真正的老婆。遺憾,現實生活中,越來越多的男人把自己的老婆當配角,不是嗎?
二、木晶:配角之一,她的形象定位:情人。有能力的男人身邊肯定有一群的情人,別和我講什麼道德取向問題,這是男人的劣根,你沒情人,那不是你品德高,是你水平不夠。當今的官場比什麼?不是比吃穿,比的是情人的質量與數量。木晶不是絕世美人,但她那修長的身材,身體散發出的天然淡淡的幽香,家族的名望,使她具備了當情人的素質,最主要的是她的屬性魔法與念冰的生命元素最有親和力,可惜,不是每個情人都能當主角。小三似乎還沒有情人(值得表揚),情人和老婆看男人的眼神是不同的,小三對木晶形象的塑造不夠豐滿,木晶對念冰看法的轉變,對念冰那一絲絲情感的波動,描寫的過於生硬。所以:木晶--小情人之一。身邊有這一小情人,你不心動嗎?我是心動了。
三、洛柔:情人之二。這個情人是與眾不同的,每個人都有戀父戀母情結,你別抬杠,是人都有(那些變態的人也有,只不過變異了,由愛生恨,呵呵)。所以,女孩見到像自己父親的男孩,就會產生安全感,容易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他,同樣,男孩見到像母親的女孩,也更容易接受。洛柔就是小三心底戀母情結的體現,洛柔不是一般的女孩,她是一個智女,辦著成熟女人的事兒,她精通理財,善於治家(這是我們敬愛的母親天天做的工作,可惜,沒人重視,一聲嘆息),現實生活中把這些事全壓在老婆一人身上了,沒辦法,一夫一妻制嘛 ,但這是社會的進步還是倒退呢?一句男女平等,壓仰了多少男人的情感,增添了女人多少的勞作。男人感情必須單一,真的那麼正確嗎?造物主創造的男人與女人就是不同的,並不是只有身體和生理上不同那麼簡單。沒有太多人思考這問題,並不代表這就是真理,NND,真理是什麼?現實中,有那麼多真理嗎?牛頓定律就是真理?圓周率就是真理?全世界至少一萬人還在研究圓周率吧!共產主義是真理?沒人信!資本主義是真理?沒人信!中國與美國的區別就是:中國,只有一隻猴,站在高處讓人評;美國,三五隻猴站在高處,讓餵食的人去選,用口袋裝食物的,永遠也選不過用卡車拉食物的。呵呵,說跑題了。洛柔頭上那一絲白發,讓我感動。所以:洛柔--母性的情人。太遺憾了,洛柔應該是主角之一的,這角色是小三寫的最失敗的人物,小三的前半部內心是想將之寫成主角的,但文章的發展,沒有了洛柔活動的空間,在結尾處生硬的用洛柔去指揮千軍萬馬,這是文章第二個敗筆。前二天我發了自己本吧的第一篇文章《念冰親人的最終結局之猜測》,貼子里有我對洛柔的看法,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。友情提示;我們每個人,生活中,是不是太忽視母性的風彩!
四、鳳女:每個男人情竇初開的時候,都有一個幻想的異性形象,不以貌取人,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。所以,鳳女以她那絕色的容貌,撩人的風姿,誘人的體香,讓念冰一見鍾情。不是嗎?念冰在初見鳳女時,在對鳳女相當不了解的情況下,讓鳳女闖進了自己的心扉。鳳女是本書八美中的一根線,穿起了八美圖。這個人物寫的夠豐滿了,不多說。所以:鳳女--情竇初開時,男孩心中的女神。再多說一句:鳳女的形象比較俗,為了脫俗,小三把鳳女弄成了一隻小破鳥,不錯,俗書給俗人看,正好我們都能接受,誰能脫俗呢?除非,你生活在火星。
五、冰雲:初戀情人。心中的女神不一定能成為你的初戀情人,更不會成為你的老婆,小三的筆下能做到,你是沒法辦到了,別想了,呵呵。雖然初戀情人現實中很難最終走到一起,但至少初戀對象或多或少地留有你心中女神的形象,所以冰雲和鳳女容貌有相似,因為她們是親姐妹。書中的冰雲不是念冰的初戀,但卻是他青春期遇到的第一個好女孩,伏筆設的好啊,冰雲中期的出現,即不突然與生澀,又不失懸念,一個現實中完美的初戀情人形象躍然紙上(不是書中的初戀)。念冰和冰雲發生第一次性愛關系也是正常的,雖然安排的情節有些讓讀者受不了,但也符合了現實生活中男女關系的發展,很多的第一次都發生在初戀期,當然,爛人除外。所以:冰雲--初戀情人。念冰真幸福啊,冰雲也不錯哦,痛並快樂著。
六、貓貓:小妹。她活潑、調皮、天真可愛,純潔的像小天使,父母的離去讓她一夜間長大許多。有妹妹的男同胞能體會到照顧小妹的樂趣,好滿足哦!人最原始的感情是性愛,最讓人感動的是母愛,最讓人回味的情感是父愛,最最最真摯動人的情感是兄弟姐妹的之愛。中國5000年的文化濃縮成一個字:愛!帝王不愛子民了,朝代更替;子女不愛父母了,家族消亡。放開心扉,去愛吧!愛是一種責任,也需要一種責任,那是用心靈去彼此感受的波動,請混人們別糟蹋我們神聖的字眼兒:愛。所以:貓貓--異姓小妹。妹妹你坐船頭哦……哥哥在岸上走……
七、天香與卡奧:男人強暴的對象。你能看到她,卻捕摸不到她的目光,她勾起了你原始的慾望,你卻得不到她。去他媽的,強暴她!呵呵,別沖動哦,沖動是魔鬼,讓你進班房的哦。這二個真神是強大的,強大到讓你死,你就得去死,她們比上帝強多了。為什麼?因為她們是女的,上帝是男人。不過……主角無敵嘛,她們最終讓念冰變相的強暴了,也不能說是完全強暴,前面是強奸,後面可就是順奸咧兒。天香和卡奧有著最完美的容貌,她們有高不可攀的地位,她們有無與倫比的戰鬥力,最主要的,她們……還是處女……我靠,給我一個機會,我就敢翹起她們的玉腿,上吧,讓我們盡情的意淫吧,陽痿的,你們更要上,她們的生命之泉會讓你康復。別笑我齷齪,這是男人心底的陰暗面。所以:卡奧天香--男人強暴的對象。有一頭算一頭,是男人就得上!小雞雞弄沒了的,換個進口的(最好是非洲貨),也得上!卡奧天香這樣的女人,現實中很好找,大學校園中高傲的小公主,高級小白領……這樣的女人很多的,以為自己清高,以為自己牛逼,以為自己聰明,總想利用男人,結果,讓男人所玩弄,女人最好別把所有的男人都當傻子,否則,玩火自焚。
《善良的死神》
只有一個老婆——玄月 是三少小說中唯一一部男主角只有一位老婆的
《空速星痕》
藍藍 雪梅 百合 梅麗絲 羅迦 紫幻
《狂神》
紫雪:天都學院八大美女排行第六,溫婉可人,她用對雷翔無比的愛暖化了他,她也是雷翔的第一個女朋友,女主角之一。
紫嫣:紫雪的親姐姐,天都學院第一美女。
墨月:魔族公主,由於魔皇犧牲自己兩層天魔訣的功力,使得她也可以修練天魔訣,並完成了兩翼墮落天使變身。
白劍:狐人族公主,後成為男主角家中的管家,負責照顧男主人公的母親。
《惟我獨仙》
太多了,到最後作者也沒交代清楚男主角有多少老婆。
《光之子》
海水,木子
❾ 幫幫我啊!
我來幫你解釋一下吧。其實這是一個很感人的故事,我把它敘述一下:
宋玉如遭雷擊一般顫抖起來,冷汗涔涔而下:「先生從小教我愛我,我卻在眾人非難他的時候背叛了他。他最孤獨絕望的時候,他最心愛的弟子卻拜倒在權貴的腳下!我永遠忘不了他看我時那樣蔑視的神色,我現在從哪裡都能看到這種蔑視的神色,包括從鏡子里看見自己的時候!後來我遭受了那麼多非人的屈辱,我知道這是對我的懲罰,但比起我對先生犯下的罪行,這些懲罰還遠遠不夠,遠遠不夠……我殺死了天下品行最高潔的人啊!」他一伸手,又去抓那條鞭子。
紫竹驚呼一聲,緊緊握住他的雙手攬在懷中:「你現在的樣子,三閭大夫在天有靈,也一定會原諒你的,任何人都會原諒你的。你就忘記了這些慘痛的事情罷!」
「原諒我?哈哈……」宋玉突然乾笑了幾聲,「他們當然會原諒我,因為他們自己也都是兇手。看看他們自鳴得意的樣子!可是,我怎麼能夠忘記!我寫作的時候,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寫出一些模仿先生的句子,讓我逃不脫內心的歉疚。」他突然一推紫竹,「所有的人都鄙視我,為什麼你還在這里惺惺作態?我已經幫了你們的忙,你還來找我做什麼?」
「我也不知道找你做什麼。我只是想看見你,抱緊你。我,我再也不能離開你……」紫竹輕輕撫摩著他的臉,所有的柔情彷彿都從指尖傾瀉。
宋玉的面頰,漸漸開始發燙,然而他忽然低低地呻吟一聲,將紫竹遠遠推開。「朝雲夫人,請不要忘記了您高貴的身份。」宋玉面沉似水,卻擋不住眉間的恥辱,「我是個低賤可恥的罪人,夫人以後還是不要再見我的好。」
「高貴?」紫竹悲傷地說,「難道你還不知道,我跟你一樣渺小和屈辱嗎?」
「很快這種屈辱就會停止了。」宋玉漠然打開了屋門,「夫人請回吧。」
「你……」紫竹忽然預感到某種不幸,卻又無法探知。「你要做什麼事,為什麼不能告訴我?」
「你走吧。你是巫山的朝雲暮雨,而我,只是樹陰中可憐的小草,我們永遠逃不開密林的阻擋。」宋玉背轉身,不敢再看紫竹詢問的眼睛。
十六 傷雨
紫竹回到高唐行館的時候,正看見楚襄王斜倚在自己的床榻之上,彷彿正在酣睡。紫竹不敢驚動,靜悄悄地走開。
「你上哪裡去了?」襄王的眼睛,忽然睜大了凝視著她,讓她不由顫抖了一下。
「去……景夫人那裡。」紫竹低聲說道。
「那個奇怪的女人,還是少去招惹她的好。」襄王的語氣忽然有些疲憊,「我這些天在朝雲廟里齋戒祝禱,卻一無所獲。我想神女不會再來,你就是她送給我做為替身的吧,我應該對你好一點。」他忽然現出了難得的溫柔神色,向紫竹招了招手,「過來。」
紫竹的心頭微微一暖,順從地走過去。
襄王輕輕攜了她的手,繼續和顏悅色地道:「你雖然不是瑤姬,但也很美,如果你對寡人順從一些,寡人也會好好待你。身為大王,要找一個貼心的人也不容易呀。以後有什麼心事都告訴寡人,什麼事都不要隱瞞,好么?」
「是。」紫竹有些感動,真誠地說,「我也不願意總是惹大王生氣。」
襄王攬過了紫竹的腰肢,讓她斜靠在自己身上,細細端詳著她美麗的臉。忽然,他皺了皺眉:「你下頦的傷痕是怎麼回事?」
紫竹不由呆了一呆,方才答道:「是我剛才不小心……讓樹枝刮傷的。」
襄王疑惑地眯起了眼睛:「寡人倒覺得象是馬鞭之類擊傷的,你剛才去景夫人那裡是坐馬車嗎?寡人馬上就把那不長眼睛的馬夫給殺了!」
「不,是我自己不小心給樹枝刮的。」紫竹連忙重復道,可語氣已經開始慌亂。
「賤人!」襄王忽然狂暴地把紫竹掀到地上,坐直了身體,「虧了寡人剛才還對你說了些知心的話!為什麼你口中從來就只有猜忌和謊言?」他捏住她的下頦,直到傷處又滲出了血絲,象受傷的野獸一樣低沉地怒吼著,「為什麼,為什麼寡人這些年來,除了虛無縹緲的神女,找不到一個真心的女人?」猛地甩下紫竹,揚長而去。
紫竹失神地坐在地上,頭腦里一片混亂。本來他們可以和好的,可她又惹惱了他。但是,為了宋玉,她怎麼可能告訴襄王實情?是的,為了宋玉,她可以做任何事情,一點也不懊悔。
「朝雲夫人。」尖細如針的嗓音又刺到了心頭,雍容華貴的景夫人款款地走了過來,臉上帶著高雅的笑容,「怎麼樣,你見到他了么?」
紫竹茫然地點點頭,厭倦地說:「你不要問我,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。」
「可我還有很多話要告訴你呢。」景夫人在窗前的矮幾前坐了下來,眼光掃過茶盞中漂浮的瑤草的花朵。「都是關於宋玉的,你肯定會有興趣。」
紫竹沒有出聲,只是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刻著胸前黑紋的迷構木。
「他們叫我景夫人,我丈夫自然姓景。『景』,是楚國貴族的姓氏。」景夫人娓娓地開始敘述,「我的丈夫叫景差,出身高貴,文才出眾,連屈原也不得不佩服的。他無心政治,一直都是大王的文學侍臣。可是他最後卻落得流放邊荒,害得我重新回到宮中過著不倫不類的日子,你知道是為什麼嗎?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紫竹虛弱地說,她已分明從景夫人的語氣中感受到強烈的仇恨之意,卻不敢往下想。
「自然都是宋玉那小子的本事了!」景夫人哼了一聲,鄙夷地說,「他出身卑賤,行事更為卑賤。先是出賣了自己的老師屈原——那頑固的老東西也是自己活該——先王過世後又靠出賣自己當上了當今大王的文學侍從。我丈夫爭辯了幾句,大王居然完全被那豎子所迷惑,竟將我丈夫流放苗疆。哼,宋玉若不是生了一副好皮囊,此刻還不知在操著什麼下賤的活計呢,不過,」景夫人忽然嘲諷地笑了,「他現在操的,也是同樣下賤的活計。」
「你胡說!」紫竹憤怒地道,「你來就是為了向我污衊他么?他的文才是天下公認的,憑你怎麼說也抹殺不去!」
「文才,文才有什麼用?」景夫人依然端莊優雅地望著紫竹,「你怎麼這么天真?他和你一樣,不過是大王床第間的玩物。你們這些下賤的人,都只能『以色事君』!」
以色事君! 紫竹忽然想起了唐勒以前提起宋玉時的鄙夷神情,又彷彿看見了宋玉眉心羞於啟齒的恥辱。「你胡說!」紫竹本能地抗拒著,「你妒忌他,才這樣惡毒地詆毀他!」
「其實我知道你已經相信了我的話。」景夫人款款地站起身來,「沒關系,他對周圍的鄙視已經習慣了,何況一切也都快結束了。」她微笑著肯定地說,彷彿說出口的,是神巫的預言。
十七 雲變
黃昏來臨了。當紫竹注意到這一點時,臉上不由現出了驚恐的神情。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過身上青紫的淤痕,絕望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摧折。
腳步聲響,襄王果然到來了。
「恭迎大王。」紫竹馴服地跪了下去。現在她的一舉一動,已經是很標準的順從的後宮嬪妃了。
楚襄王滿意地微笑了一下,他喜歡看見所有人都能認識到自己卑微的身份。忽然他皺了皺眉:「你在哭?」
「臣妾不敢。」紫竹使勁地睜著眼睛,生怕睫毛微微一眨,就會將滿盈的淚水剪落。
襄王重重地哼了一聲:「不敢?」正想發作,忽然強壓下怒氣,「明天我們就離開雲夢回京了,你隨寡人再去祭祀一下巫山神女吧。」
紫竹心中很是惶惑,此刻天色已晚,談何祭祀?然而她稍一露出遲疑神色,襄王已經煩躁地跺了跺腳,當先出房去了。
紫竹趕緊跟了上去,她明白任何一點觸怒他的地方都會帶來嚴重的懲罰。而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懲罰,盡管她明白是要摧毀她殘留的自尊,也不得不最終屈服了。他是大王,他是主宰,他就是掌握人們命運的神。
看到宋玉的時候紫竹強力地控制著自己才不至於失態。宋玉看起來更加消瘦了,但那彷彿正是在他俊秀的面容上增添了堅毅之氣。紫竹望著他身著白袍的身影,似乎是看見了初春最後一根殘留的冰柱,盡管不斷融化,卻依然傲岸地挺立。可誰會知道他心中承受的煎熬呢,紫竹想著,幸好雲夢台上肆虐的大風很快就把淚痕吹乾了。
此刻的楚襄王正在虔誠地焚香膜拜。「宋玉,」襄王望著遠處巫山上浩淼的雲氣說道,「寡人要你寫的《神女賦》可完成了么?」
「尚未完稿。」宋玉躬身答道。
「你這些天都忙什麼去了,居然不用心給寡人做事?」襄王的聲音略帶惱怒,「傳我的話,回京計劃取消。寡人就不信精誠之心不能感化神女重現。」
「大王,」宋玉走上一步說道,「回京的日程是多日前定下的,沿途至京城都已做好了准備,倉促取消恐怕不妥吧。」
「你也敢教訓我?」襄王嚴厲地道,「難道寡人還沒有教會你如何做一個臣子嗎?」
宋玉的臉上拂過一絲痛苦之色,卻依然道,「臣不過是代傳神女娘娘的話罷了。」
「你說什麼?」襄王又驚又怒,「雖然寡人平日縱容於你,卻不能容忍你褻瀆了神女!寡人這么多天求一見而不可得,你是什麼東西,竟然又見到了她?她……她怎麼說?」
「神女娘娘說她已譴下朝雲夫人來服侍大王,讓大王好自珍惜。若還在此肆意留連,就無異於白日尋夢了。」宋玉直起身子,平視著襄王說。
「放肆!」襄王忽然抓過一隻祭祀的酒壇,把裡面的酒漿都潑到宋玉身上,「早告訴過你不許這樣看寡人!」
宋玉猶似不覺,長嘆道:「君王失掉了自己的尊嚴,怎麼還能指望楚國強盛起來呢?先王被強秦所虜的恥辱,恐怕大王早在朝雲暮雨的美夢中忘了吧。」
「好!好一個犯顏直諫!」襄王冷笑道,「你放心,寡人不會象先王對待屈原那樣把你革職流放的,我知道這樣反而是成全了你們的名氣。今天晚上,你到寡人那裡去,寡人好好教你為臣之道!」說著,也不理會眾人,徑直走回馬車,絕塵而去。
寒風吹來,宋玉被酒漿浸濕的身體簌簌發抖,而他的臉色,在眾人曖昧的眼光中更為蒼白。他默默地回轉身,向雲夢台下走去。
「你要去哪裡?」紫竹追了上來,關切地問。
「你怕我會自殺么?」宋玉忽然苦笑了一下,「放心,我受得了,比這更大的羞辱我都受得了。也許大王確實已經徹底地打敗了我,我已經完全淪為了他的奴隸。」
「你沒有。」紫竹仰望著他,眼光里充滿了愛慕和敬佩,「所有的大臣,只有你敢那樣對大王說話。你根本不是自己設想的那麼軟弱!」
「那是因為我已經領受過了他最重的懲罰!」宋玉的眼睛裡忽然閃動著一抹妖異而仇恨的光芒,「他施加給我的,是男人最深切的恥辱!每當我說了他不想聽的話,他就會在晚上折磨我,要磨滅我殘存的一點內心的尊嚴,要我最終心甘情願地受他的奴役!我越是反抗,這種折磨就越是深重,我想,再這樣下去,我終於會崩潰了!」他驀地用拳頭揮擊著圍牆,大笑著,「你們都來蔑視我,都來唾棄我吧,我是個最懦弱最卑賤的御用文人!我那些幫閑的文字,又有哪一篇是真正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呢?」
「宋玉……」紫竹拚命抱住他,幾乎被強烈的酒氣所熏倒。「帶我一起走吧,明知道逃不掉我們還是去試試吧。只有這樣,才能顯示我們不甘心受他奴役的決心!」
「我不逃。」宋玉忽然很冷靜地說,「我要用別的辦法來顯示這決心。」
十八 迷雨
半夜裡,紫竹被突然降臨的喧嘩聲吵醒。「他們在叫嚷什麼,是在叫『抓刺客』么?」紫竹披衣坐起,倉皇地問身邊侍女。
「聽說刺客已經被抓住了,大王平安無事。」侍女扶了紫竹下地,忽然焦急地問道,「夫人要去哪裡?」
「去看看。」紫竹臉色慘白,彷彿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「刺客有什麼好看,說不定還有危險呢。」侍女攙扶著紫竹,猶是不願。
紫竹忽然一個耳光打在侍女臉上:「羅嗦什麼?」
侍女萬料不到平日軟弱可欺的朝雲夫人竟象突然間變了一個人,不敢違抗,只好扶了紫竹跌跌撞撞地往襄王今日留宿的書房走去。
書房處早已嚴密地布置了侍衛,而當先昂揚地走出來的,正是唐勒。他的衣袖上,染了幾點血跡。
唐勒看見紫竹,頗為吃驚,面色也不太自然起來:「夫人有何貴干?」
「刺客呢?」
「刺客已經被我拿下了,大王正在裡面親自審問。」唐勒低著頭,以臣子的恭敬答道。
「你也能捉拿刺客?」紫竹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文質彬彬的唐勒。「我去看看刺客是什麼人。」
「夫人不必進去了。」唐勒忽然擋在書房門前,「至於刺客,我們都認識,他就是宋玉!」
紫竹啊的叫了一聲,捂住胸口,彷彿要把心都嘔出來。她雖然一直有些懷疑,卻總希望宋玉不會親自來做這種冒險的舉動,可他,竟然真的做了。「讓我進去!」紫竹推著唐勒,「再不讓開我可要打人了!」說著真的舉起了手掌。
唐勒定定地望著焦躁的紫竹,努力壓下了心底的悲傷。「你自己保重。」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,側開了身體。
紫竹一瞥間發現唐勒也受了傷,但她根本來不及詢問,甚至來不及思索,就只管打開了房門。
「你來做什麼?」楚襄王端坐在桌案後,吃驚地問。他的手裡,還把玩著一把短劍。
紫竹不待他發作,已經嫵媚地笑了起來:「聽說大王在審刺客,我想著應該挺有趣兒的,就來湊湊熱鬧。」一面說,一面膩在襄王身邊。眼光雖然瞟過柱子上五花大綁的宋玉,面色卻一點沒有改變。
襄王不再理睬紫竹,嘆息著對宋玉說道:「你出生微賤,是寡人一手提拔你到今天的位置。你究竟是受了何人差遣,竟來行刺寡人?」他的面上,竟然有一副深重的失望神情。
宋玉閉目不答。
紫竹忽然笑了起來:「大王,你聞聞他身上那麼重的酒氣,定然是喝醉了犯的糊塗。說不定等明天酒醒了,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。」
「是么?」楚襄王打量了一下宋玉,習慣性地皺著眉頭。
「我沒有喝酒。」宋玉忽然凝視著襄王道,「可惜我下手早了一點,本來跟你同床的時候才是最好時機,可我實在不想再領受你教我的『為臣之道』了!」
「放肆!」楚襄王漲紅了臉,拍案而起,「若不是那個侍衛捨命相救,寡人說不定真會為你所傷!」他的語氣忽然和緩下來,「宋玉,寡人一向憐惜你的才華,你若老實招供幕後主使,寡人也不會太為難你。否則,事關重大,寡人也不能對你手下留情了。」
「我的主使人?」宋玉笑了起來,「就是你千方百計要殺死的尊嚴啊。」
「來人!」襄王忍無可忍,沖著門外叫道,「帶下去嚴加審訊!」
「大王……」紫竹正想說什麼,卻被襄王粗暴地打斷,「你也小心一點,別以為寡人什麼都被你們蒙在鼓裡。」
十九 雲魂
砰地一聲,紫竹撞開了荒木終日幽閉的房門。拂起面前散落的發絲,紫竹終於看見荒木從暗影中抬起頭來。
「早告訴你不要這么瘋跑,象什麼樣子?」荒木的聲音,象一個標準的神巫,空空盪盪,不帶任何感情。
「哥哥,我要救宋玉。」紫竹急促地說,「只有你能幫我,我知道你和宋玉本來就是一夥的。」
「胡言亂語。」荒木仍舊埋頭注視著面前的青銅小鼎,裡面散發的白色蒸氣模糊著他的臉。「我跟他毫無交道,我也無法幫你。」
「你們以前支使我刺殺大王不成,現在又支使了他!」紫竹冷笑著盯著面無表情的荒木,「現在他一失敗,你們就全都躲藏起來了!」
「難道不應該這樣么?」荒木象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,「要成就一件大事,就免不了有人做犧牲。宋玉,他是自己願意的,他甚至發誓說不會泄露任何秘密。」
「可是現在,他正不知道在吃什麼樣的苦!」紫竹悲憤地說,「我打聽不到關於他的一切消息,我想,你總是可以告訴我罷。」
「愛莫能助。」荒木往鼎中加入一把葯草,用木勺細細攪動。「你走吧。」
紫竹沉默了一會,象是下定了一個決心:「哥哥,我知道你是愛我的。如果你想要我的身體,就拿去吧。」一面說,一面解開了衣帶。
「你……」荒木忽然把手中的木勺向紫竹擲來,「你忘了我們家族的詛咒了么?」
「它會因亂倫而毀滅,是么?」紫竹忽然瘋狂地笑了起來,「那就毀滅吧。與其我們絕望地屈辱地活在世上,不如一切都毀滅了吧!」
荒木眼睜睜地看著,陰影在他面上掠過。「我幫不了你,你應該去找唐勒。是他,負責對宋玉的審訊。大王說,如果問出了結果,就可以破格提拔他接替宋玉的位置。」
「謝謝你,我不會連累你的。」紫竹深施了一禮,轉身便走。
「等一等!」荒木猶豫了一下,取出了兩粒葯丸。「吃了這葯,可以讓宋玉陷入沉睡,免得多受痛楚。」
紫竹咬咬牙,終於接了過來。盡管唐勒秉性正直,但紫竹也不敢設想為了功名他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宋玉。
紫竹並不知道此刻唐勒在什麼地方,但楚襄王既然又離宮去了朝雲祠,紫竹索性讓馬夫駕車四處搜尋。途中似乎是景夫人叫了她,紫竹也恍若不聞飛馳而去。
紫竹終於發現唐勒的時候他正在水邊洗手。當紫竹叫了他的名字並盈盈地向他走去的時候,唐勒的臉色一時蒼白如死。
「唐勒,你中的毒似乎還沒有痊癒吧。」紫竹忽然輕快地說,「我哥哥的醫術是不錯的。」
唐勒錯愕地望著紫竹,半晌方道:「我不願意跟他們攪在一起。」
紫竹心中一懍,難道他已從宋玉口中得知了什麼嗎,試探道:「唐勒,文學侍臣的頭銜雖然不是很高,卻是大王身邊少有的親近職位。你也應該滿意了。」
「是的。」唐勒老老實實地說,「我也這樣想,我以後可以有很多進諫大王的機會。」
「你捨命相救大王,大王很欣賞你啊。」紫竹繼續繞著彎子,「也是湊巧,昨晚是你當值?」
「不,我每個晚上都在大王近處隨侍。」唐勒仍然是恭謹有禮地答道。
每個晚上!紫竹忽然慘淡一笑:「是么?包括大王在我那裡留宿的時候?」
「是的。」唐勒的臉色更加蒼白。
「哦,是的。」紫竹平靜地重復著他的話,心中卻恨不得狠狠地抽他一鞭。每個晚上襄王對她做了什麼,他一定會聽見。這種殘酷的折磨,也許只有木頭人才能忍受,虧他一直若無其事的樣子!「以你的文才,卻做當值侍衛,不是太委屈你了嗎?」
「大王說這是考驗我對他的忠心。」
紫竹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:「大王真是厲害,對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調教手段。這次讓你負責審訊宋玉,並許以取代宋玉職位的誘餌,你一定異常賣力吧。」
唐勒忽然昂然地抬起頭來,「宋玉弒君,罪無可恕,我不過是盡臣子的本分罷了。」
「臣子?不如叫奴才!」紫竹尖銳地打斷了唐勒,「你怎麼可能不知道,大王是多麼荒淫無恥!」
「大王的宮闈之事,恐怕不是我們做臣子的可以品評的。」唐勒忽然嘆了一口氣,「其實我也很同情宋玉,不想為難他,可惜他始終不肯招認幕後的主謀。」
「你……你把他怎麼樣了?」紫竹緊張地問,冰涼的手指掐住了唐勒的胳膊。
「我迫不得已,對他……動了刑。」唐勒的表情,忽然痛苦萬分。
紫竹放開了手,退後了幾步。「你跟他們都是一樣的,唐勒。是我以前想錯了。」
「不,紫竹,你聽我說。」唐勒忽然拽住了紫竹,急促地說道,「開始的時候,我確實是一心想讓他招供,把他拷打得昏去數次。可到後來我根本下不了手了,因為我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!我感覺遭受酷刑的不是他,而是我!我跑出來,在這里不停地洗手,我覺得自己的手上沾滿了罪惡!可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,他明明是犯上作亂的亂臣賊子……」
「我不要聽你說,我要去見他!」紫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,一把把唐勒拖上了馬車,「你現在重蹈的,正是宋玉的覆轍啊。」
二十 逝雨
唐勒剛命目瞪口呆的獄卒打開了牢門,紫竹就已撲到了宋玉身邊。「宋玉!」紫竹一眼望見他身上的斑斑血痕,只叫得這兩個字,就已泣不成聲。
「你來了。」宋玉微微睜開眼睛,勉強一笑。每次見她,他似乎都是這三個字,但其中的深情,已足以讓紫竹沉溺,至死而不悔。
唐勒悄悄地向門外退去。
「唐兄!」宋玉戴著鐵鐐的手忽然向唐勒伸去,「請留步。」
「何事?」唐勒的眼光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宋玉,於公於私,他們畢竟一直都是對手。
「我的《神女賦》尚未完成,煩唐兄幫我取些筆墨,也算了結我最後的心願。」宋玉輕輕攬著紫竹,眼光卻誠摯地望著唐勒。
「這個……」唐勒猶豫著,忽然抬頭望見宋玉信任而坦盪的目光,終於點點頭,出去了。
「宋玉,宋玉……」紫竹喃喃地叫著,極度的悲憤充斥了她的身心,不知說什麼才好。她緊緊地靠著宋玉,彷彿一隻燒斷了翅膀的夜蛾,兀自在灰燼邊留連不去。
「你趕快逃走吧。」宋玉凝望著她,急促地說,「留守京城的公子子蘭要篡權奪位,楚國很快就會大亂了!」
「他就是你寧死也不願意說出的主謀嗎?」紫竹簌簌的淚水滴在宋玉胸前可怖的傷口上,「他們爭權奪位於我們有什麼相干呢,不管誰當了大王,我們的命運又會有什麼不同?」
「我知道,但我不願意再在大王面前屈服!。」宋玉似乎又陷入了莫名的迷亂,「我要永久地擺脫恥辱的陰影,哪怕只是給他們當做工具!你別管我,自己走吧,唐勒應該可以幫助你。」
「不要提唐勒!」紫竹怨憤地說,「就是他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,他居然還用鐵鏈鎖住了你的手足!我恨不得把他……」
「不,他是個君子。」宋玉痛苦地皺了一下眉,卻依然掩飾著平靜地說,「雖然他對我用刑,但他的行為一直光明磊落,他甚至已給我對待逆臣最好的待遇了。他讓我想起以前在屈原先生門下時,那個天真純潔的宋玉。只希望他最終不要象我這樣,先出賣他人,再出賣自己,最終厭棄自己的存在……」
「筆墨來了。」唐勒故意放重自己的腳步,走了進來。不知是否聽見了剛才的話,他的呼吸有些急促。
「唐兄,我有一事相求。」宋玉忽然緊握了一下紫竹的手,似乎傳達著自己的歉意。
「我盡量給你辦到便是。」唐勒保持著一定的距離,沉聲道。
宋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慎重而緩慢地說道:「我窮畢生精力,加上這篇《神女賦》,共存賦二十餘篇。現在我把它們都託付給唐兄,你是最適合保管它們的人。交給你,我也安心了。」
「你不怕我出於妒忌毀掉它們?」唐勒冷冷地望著宋玉,嘶啞地道,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妒忌你。」
「你不會。」宋玉忽然坦盪地微笑道,「因為你最懂得它們的價值。」
唐勒不再答言,將筆墨放在了宋玉身前。
宋玉急切地俯下身去,彷彿面前放著的,是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東西。
「不行!」紫竹忽然搶過了筆墨,含淚望著宋玉迸裂的傷處洇出的鮮血,「我們沒有時間了,我要救你逃走。你以後要寫多少都沒有關系。」
「沒有別的機會。」宋玉清醒地望著紫竹,這種清醒讓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心生悱惻,「其實你何必自欺欺人呢?」
「我們……可以逃走的。」紫竹求助般地望瞭望面無表情的唐勒, 終於顫抖著展開了空白的竹簡,「好!你念,我寫。」
「也好。」宋玉無力地拖動了一下鐵鏈,疲憊地靠到牆上。「《神女賦》的前半章已寫成,接下來是『夫何神女之姣麗兮,含陰陽之渥飾。披華藻之可好兮,若翡翠之奮翼。……』」他低沉而清晰地念著, 顯然這後半章的腹稿早已爛熟於胸。而他的眼神,卻一直望著紫竹,彷彿要讓她知道,他這每一個字,都是為她所寫。
紫竹慌亂地抄起竹簡,一字一字開始記錄,然而不一會,滴下的淚水已經將書寫的墨跡浸得一片模糊。
「你讓開,我來!」一旁呆立的唐勒忽然一把推開了紫竹,「宋玉,到現在我才真正佩服你。」
「等等。」紫竹輕輕擦去宋玉額頭的冷汗,取出了兩粒葯丸。「吃了它,可以讓你少一些痛苦。」
「不。」宋玉咬牙支撐著刑傷的痛楚,「我要清醒地把《神女賦》念完。」
「可我實在看不下去……」紫竹獃獃地大睜著雙眼,深怕睫毛一眨,就會將盈滿的淚水剪落,「那麼,就吃一粒吧。」
宋玉點點頭,服下了一粒葯丸,朝唐勒道:「有勞唐兄了。」
紫竹跪在宋玉旁邊,抬起頭一動不動地仰望著他,就象痴情的湘夫人,完全忘記了處境的危險。此時此刻,只要能這樣毫無顧忌地熱切地望著他,無論什麼樣的代價,她都可以付出,不顧一切。
宋玉面色平和,眉宇間卻有淡淡的憂傷,敘述著夢中與神女的相會。「歡情未接,將辭而去;遷延引身,不可親附。似逝未行,中若相首;目略微眄,精采相授。志態橫出,不可勝記。……」人與神的戀情,若即若離,隨即天各一方,永遠美好而絕望。
忽然,宋玉抽搐了一下,一股紫黑的血從他口中湧出。他抬手止住了紫竹的低呼,攥住鐵鐐,繼續清晰地念了下去:
「……徊腸傷氣,顛倒失據,黯然而暝,忽不知處。情獨私懷,誰者可語?惆悵垂涕,求之至曙。」
唐勒忘情地記著,不自禁地叫道:「好,與《高唐賦